都转公定兴鹿氏家谱序例[乾隆五十六年] 古者邦国之志,凡所以奠系世、辨昭穆者,小史掌之。自宗法废而图谱作,魏晋之世家,皆自为谱官,为考定掌于有司,而副在左户,可谓备矣。降及五季,百宗荡析,佣隷衣冠,迄无定据。以故后之为谱者,忘其世绪,遂至傅会扳援,博虚名而鲜实意。宋苏氏法礼图作族谱,断自可知之祖始,识者肆之。即以吾鹿论,系出扶风赵大夫,食采五鹿,其后遂以鹿氏。汉有旗为巴郡太守,魏献文时有生为济南太守,孝庄时有念拜金紫光禄大夫兼尚书右仆射,宋有稹登进士第,然而谱以系世,世远而强系之,是诬也。我定兴西江村之有鹿氏始自荣公,公以上不可推,公以外不敢附,公以下不容略。荃生也晚,不及见前人行事。先大夫辄进而教之曰:“而亦知先世攸行乎?吾始祖自小兴州徙于兹土垂四百年。初百余年间,纯懿敦庞,醖酿含蓄。至七传而始有显者,科甲庠序,翩翩若项背望,迄我躬盖七世矣。为上述节义忠孝,旁及于婚媾、子女、生卒,缕缕不倦。”荃敬听而默识之。至于今三十余年,谱牒之役,尝有志为。独是草创之难也,网罗放失,特起义例,以一人之识而撰四百年之事,将何恃而免于不明不仁之耻,以调草口而磨衆心乎?荃故尝累于贫矣。今即力能逮之,而知不足以周之,抑且自愧不文,往往喻之于心,未能达之于笔,重以宦无定,欲作复止。如是者有年,亡何,而齿渐衰且病,白髪星星,顾而惊惧。惊则骇然,于老之寖至,而衰病之身,行见其日惫也。惧则惴惴为,上下十六世之间,彫零沦丧,不可胜道,而复忍以渊源、懿烈听其湮没而不为之所,罪奚追为?用是以少时所敬闻于先大夫者,手録凡几,而又参互遗文,路询故老,为之作世图,《盘庚》所谓“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也。为之作世传,《祭统》所谓“论撰其先祖之美,而明着之后世”也。陈氏诰曰:“闻门之内,轨仪可则。”于是乎附内外传为。为之述望墓,《周礼·春官》所谓辨其兆域也。为之述祠祀、述祭田,《记》所谓“筑为宫室,设为宗祧”,虑事不可以不豫也,《诗》所谓“我黍与与,我稷翼翼”,以享以祀也。为之纪锡命、纪史传,《易·师象》所谓“大君有命”,以正功也,《春秋》胡序所谓“有德者必褒而善,自此可劝”也。为之録奏议、録兿文、録家训,《虞书》所谓“敷奏以言”,《玉藻》所谓“手泽存为”,《酒诰》所谓“聪听祖考之彝训”也。若是乎谱之目亦明且备矣。而未已也,且为之録赠言,子不云乎“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孟子》所谓“不至阿其所好”也。共为若干卷。吾家阀閲较公卿士庶为酌中,而先世之节义忠孝,求诸古之世族,亦未易数数观。呜呼盛矣!日中月盈,浸昃浸阙,荃不禁鳃鳃然忧之,思维其敝,则惟《大传》所云尊祖敬宗收族之道,以交勉于勿懈。荃考汉之名族,其最着于东京者莫杨与袁。若而袁氏车服之侈,论者谓不及杨之清白家风。司马氏传万石君,特表其渇亲,入子舍,取亲中裙厕腧,身自浣涤。然则古人之立身教家,亦惟孝与廉而已矣。孝则必忠,廉则必不侈。人至孝且忠而不侈,其本分可以不亏,本心可以不愧。积而至于事事不亏,时时不愧,虽几圣贤之域,无难为。而于保禄位、守祭祀乎何有?荃愿子姓之观斯谱也,士敦诗书,农安耕稼,毋游惰,毋机械,毋逞口给,毋逐奢华,毋盗虚声而欺乡国,毋食财有而祸身家,毋相啁而有德色,毋相规而有怨言,上不负吾君亲,中不负吾昆弟朋友,下不负吾子孙。《大雅》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斯之谓与!此我先世之遗意,先大夫之教也,荃为申言之,而谨次于简端。 谱凡十三卷。自世图以下分类为十,皆有小序。弃经屡易,慎之又慎,而始付之梓人。然叙述之挂漏,菟放之缺略,一端之舛错,一言之讲谬,皆势所不免。弹吾力与知之所能及,则固以此作噶矢而已。所有凡例开列于左。 一、世系以五世为一图。续图即从五世复标为六世宗,下此九世至十三世悉做之。 一、续图首列,惟有子者复标之,所以系其后也。否则其名已见前图,无事重列矣。 一、自曾祖而下,某支某门分注图中,从旧称也。 一、襁褓之子,业经命名告祖者,皆系。凡系论门次,不论齿序。传亦如之。 一、以兄弟之子为后者,两处皆系,一注曰“出嗣”,一注曰“嗣子”,为不忘所生也。 一、本无子又无嗣子而以孙为嗣,若从心公之嗣善言公是也,传中既明其故,图内但以长几系之,不得虚立子名。并揭为例。 一、年在十五以内而夭,皆书“殇”,其已命名者谱之,否则略之。惟于本传内注第几子殇,为不淆其行第也。 一、世传书名、书字、书号、书行,不厌详矣。阙为者,无考也,抑幼而有待也。 一、书官爵封赠,贵贵也。书科甲贡监,明出身也。书生卒,重忌日也。书葬,识所归也。 一、吾父而上曰讳曰公,尊之也。同辈而下名为。四代之亲各从本称,礼则然矣。其有爵之称,皆从同。 一、吾母而上曰配曰太君。妾曰侧室。下此曰娶、曰某氏、曰妾,不敢敌也。其有封之称,皆从同。 一、凡一子者曰某子,两子者曰某长子、次子,子多者曰某长子、第二子、第三子,以次递及。其已故者注子女之数。现存者不注其数,即仅生一子,亦注曰某长子。 一、节妇膺旌表者书。其有未及旌表者,已故书曰守节若干年,存者书曰苦志守节。 一、妾有子女者书,无子女而守节及已故者皆书。 一、妻氏书某县某女,妾有子女者亦书,俾后人知母族为。然不皆可考矣,有则书,无则阙。 一、元配、续配、侧室各所生子女,合饼书之,而旁注曰某出,知所自也。 一、生卒之年书干支。其无可考者书曰“无考”。惟十四世而下多有未核明者,姑阙为,以俟补入。 一、本无子又无嗣子,书曰“无嗣”,例至严矣。然子姓多散居,或有后而不可考者,书曰“后嗣未详”。或无子而将来有嗣者,皆阙之。 一、女书适,亲之余也。书舅,因夫而及也。其生卒葬地之不书也,则有夫家在。 一、女树真节、修懿德,进之外传,传即附于母氏之后,不另分类。 一、世传附内外传,望墓附表铭、神道碑记,史传附邑乘传、乡贤事实,祠祀祭田附祠堂记、祀田记,各从其类也,亦以便检閲也。 一、纪锡命,铭君恩也。録奏议,着臣节也。録兿文,存手泽也。録家训,示绳武也。録赠言,识交游也。 一、嗣后各门生子,既命名矣,即于清明祭埽之日开明生庚,交董事者登记草谱,另箧存贮。婚嫁卒葬亦然。则后来续修用力较易,而人人事事皆敷实矣。 一、族衆生子命名,须查明谱牒,不得有犯前人名讳。至所编列十六字之派,命名者亦应避之,为后人地也。 一、吾家受户以来,未尝有异姓乱宗及胥阜优伶之辱,今后有则必削之。为僧道者亦削之。 一、谱成于两淮官署,有所考询,每苦道远,其不及详者,当俟重修补之。至于吾之所自出,得详与尊,则苏氏所谓谱吾作也云尔。 世系者,其谱之纲乎?引而绳之,父子其经也,兄弟其 也。《大传》所谓大宗小宗,上治、下治、旁治之道,胥于是乎在。吾鹿一世断自荣公,盖追其始迁而祖其可知者。自公迄荃十有四传,中间不絶如几,今图之所列,皆吾同高祖之亲也。幸其未至于途人而已,有日疏日涣之势。呜呼,是悪可以弗谱?作世图。 《记》曰:先祖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传,不仁也。我先世忠贞着于朝,孝友着于家,信义着于乡,一门之内,四百余年之间后先且踵接矣。知之传之,伊谁之责?至于纪字、纪行及婚配、子女、生卒、宅兆,又其同为者耳。《礼》标“内则”,《易》系“女贞”,附内外传若干首,盖妇从夫,女承母,壹仪不在兹乎?作世传。 郑氏曰:冢莹之地,孝子所思慕之处。古者冢人、墓大夫之所掌,皆辨其兆域而为之图,盖其慎哉。吾西江村祖坐有二,东西相望,昭穆秩然。其封也崇,其树也时,其城也有志。四百年来衬葬纍纍,培山脉而妥先灵,非更拓地为之不可。至于稽省惟时,守护惟谨,责在后祺。所有表铭、神道碑记附为。述望墓。 君子将祭,虑事不可以不豫,比时具物不可以不备,盖敬之至也。吾家忠烈祠,由来旧矣。祭以春秋,当事者主之,规仪咸载祀典。今以敬宗收族,特建始祖祠。祠堂之制,详诸碑记。歳于冬至,祗修祀事一如家庙时祭之仪,置以祭田,具以祭器,定以祭品,更立以规条。凡我子姓,尚其敬念,反始厚本之义哉。述祠祀。 世远易忘,初云难萃,故祭不可不重也。然牲杀、器皿、粱盛之不备,不敢以祭,祭可无事于田哉?葳始祖祠有祭,忠烈祠有祭,省于墓则又有祭,祭以田永,田亦以祭永。设祭田于常産之外,所以萃其所难萃,而不忘其所易忘也。后之人识置田者之心,而油然之意有不相感触于无已者乎?述祭田。 士从田间来,起家制科,沐圣明之知,荷恩编之宠。《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顾不重哉!吾家自光禄公释褐登朝,治行为天下最,遂乃后先相望,以绥宠命,衍庆于今。金函玉简,天语煌煌,敬而辑之,非以艳阀閲也,俾后之观者,念祖德庶几不陨其家声,思君恩益求无忝于厥职。教忠教孝,其在斯夫。纪锡命。 国史之有列传,所以臣节而示来兹,例至严也。先忠节公以殉城难,褒之卿典,报之俎豆。史传叙其生平理学事事,历历如画。而且首述光禄公惠政直节,导崑仑至太公之义,而下逮解元公之孝,一篇之中,后先济美。呜呼,是所谓死而不朽也。邑乘诸传则又与国史相辉映者,敬登诸谱,观者可以兴已。纪史传。 人臣靖献于朝则有奏议,凡以弼成主德,利赖生民也。古称三不朽,立言其一。而奏议之言,不又德与功之噶矢乎?吾家世篇忠贞,先光禄公暨忠节公前后在朝,直声动天下。嗣是而受言责者,皆能以言着,第所言多不存草。今综辑若干篇于谱,不独存先人之手泽,而尤切效忠之思云尔。録奏议。 文人之言饰,难坛错峙,声帨徒工,就令称雄于一代,而于世道人心奚裨为?我先人著作如林,皆有诸衷。形诸外,精光炯炯,如见其人。所谓颂其穆然之言,渐习其忠孝之概也。范文忠公曰:“不模古,不规今。发乎情,止乎义理。”诚知言者哉。呜呼,百世之下,读者皆将愉然以思,卒然相感,而况于子孙乎?録兿文。 兿文,故训也。经国绳家,灿若球(壁)〔璧〕。奈何复为家训之纂?曰:“兿文经经绰史,其为旨也深。家训应事接物,其为教也显。”今敬从先人语録中摘若干则,即朱子所谓言既易知,感人又易入也。门律家诚,容有过于此者乎?我曾大父手辑四世家书,皆一家精神流注,寸楮而全体之所为备,绍亦不其远哉。録家训。 赠人以财,谓之惠;赠人以言,谓之德。在昔子路去鲁,谓顔渊曰:“何以赠我?”然则君子之交,欲得一言以为韦佩,岂浅鲜哉。吾先世士大夫所交游者,皆当世名贤,而嘉言懿行,又实足动大人先生之爱慕,故投赠之文,彬彬乎盈箧矣。今不具载,惟载其切吾先人之生平出处,而非徒侈文藻以为工者。録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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