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深圳市长梁湘(10) 1967年秋天,大陆那场“史无前例”的文革正在如火如荼,一队队红卫兵走到罗湖桥头北端,振臂高呼:“解放九龙香港,横扫牛鬼蛇神!”香港中环一些高楼大厦,也亮出内容相若的大红标语。香港市场冷落萧条了。香港房地产暴跌,像山洪般泻向谷底,行情甚至继续看跌。说是一次经济大风潮,倒不如说是一场政治大风暴引起的龙卷风来得确切。“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逼近九龙,香港各界人士心情惶然。 “这是一次好机会,买入,搏他一搏!”胡应湘怂恿父兄。 “你的意思是把胡氏家产押在这火山口上?”父亲反问。 “应该说是大好时机,我们胡家时来运到。”他答道。 “你这是什么?”父亲有点气恼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懵啦!不看一看多少同行已把资金转移到欧美去的现实。”父兄不愿冒这个风险。对一个有家底、有身份、有声望的实业家来说,谁也不愿意往火山口移步。他们吃不准,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家庭矛盾激化了。 胡应湘自信自己判断的正确。 而父兄认为深察地产风云的是他们。 好一个胡应湘,他决心置于死地而后生,把分家得来的全部家产孤注一掷,大量购买了香港的廉价地皮。然而一些时日之后,房地产行情依旧一直看跌,死水一潭。 不过胡应湘仍稳稳坐在钓鱼船上。 风云突变。事实证明胡应湘独具慧眼,内地红卫兵始终没有越过深圳河南下。香港雨过天晴了。不到几年,香港地产价格节节上升,突飞猛涨。他买下的廉价地皮一下子成了他建合和有限公司一个颇为可观的银行了。 人们谈到合和实业有限公司,自然而然地会想到合和中心大厦的事。 这座高六十五层,有十五万平方公尺面积的大厦,是当年香港最高、颇具特色的圆柱形楼宇。总设计师和总建筑师是胡应湘。在六十五层高度上,随着能摆上六十六张桌子的餐厅,以每六十六分钟旋转一周,会令登楼光顾的宾客有一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宾客低首俯瞰,世界闻名的“东方之珠”那迷人的景色,尽收眼底。所以不少游客往往以能登上合和中心大厦旋转餐厅为荣,要是来到香港没机会登上这座高楼,会有犹如未到过香港之遗憾。起初,人们投来怀疑的目光。捉摸不清胡应湘为什么把偌大的高楼建在中环那个高陡狭窄的山腰上,看来买房的人没几个。有人还刻薄地说:“高楼建成后用来养老鼠好啦!”但胡应湘几经研究,矢志不移地干下去。他相信自己对整个香港贸易市场和交通态势的分析判断。果然,广告登出之后,房子还在兴建之中就被抢购一空。合和有限公司又赚了大钱。 历史一再证明胡应湘是有眼光的。今天,他又以过人的洞察力,在“前景”问题风云变幻的动态之中,毫不犹豫地把资金投放在深圳特区。家人终于同意了胡应湘的抉择。 于是,胡应湘同深圳特区签订了协定。之后又与深圳签订合资兴建罗湖口岸联检大楼工程、深广高速公路和70万千瓦的沙角B电厂等重大项目。这一来合和公司的股票骤然看涨。 许多大财团和跨国公司都尾随着合和公司,来深圳特区考察,洽谈业务。 梁湘终于冲破了引进大财团和跨国公司投资的樊篱,使深圳特区的建设事业跃上一个新的梯阶。 引进外资搞成片开发难道就是出卖国家主权? 梁湘的心如一潭清水,碧澄透明。 夏夜的南风迎面吹来,挟着白玉兰阵阵的幽香,拂醉了荔馥湖畔。星空下湖水粼粼,蛙鸣蝈蝈。夜,宁静得出奇! 他喝了一口浓浓的绿茶,瞥了一眼茶几上放着的一包用作招待客人的红双喜香烟,莞尔一笑。他本来烟龄不短,烟瘾不小,只是在“牛棚”、“监护”的岁月里戒掉了。因为七分钱一包的“电车”,渗了菜叶的“红棉”,他难以吸纳。也许那回戒烟对他受虐待的精神是一种胜利,“解放”了重新出来工作之后他依旧断然地同香烟隔绝。应该是人支配习惯,支配生活,这也是在创造历史啊! 宁静的边境线上的夏夜。 “当我们的国家在经济上还极其薄弱的时候,怎样才能加速发展呢?那就是利用资产阶级的资本。” 这是列宁的声音! “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光在政治上摧毁资本主义是不够的,还要善于利用和吸收外国资本主义的一切好的东西。” 又是列宁的声音! 梁湘用一支红铅笔在《列宁选集》上轻轻地划动着。他读着,咀嚼着,深沉地思索着,犹如咀嚼着橄榄,甘甜香洌之味源源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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